臨渙上一秒鐘還站在王城中的荷花池旁，下一秒孤身到了萬妖山頂，他白衣縹緲地立於山頂之時。月亮仿佛都只離他幾丈遠而已。

他知道此時的平靜不過是飲祭在告訴他血雨腥風還在後面呢。

萬妖山的地牢臨渙是去過的。那都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。當時九尾狐抓了月白山的幾個孩子，自己來這裏討回，順便見識了一下這萬妖山的鬼斧神工。

按照記憶他先踏入一片幹枯的叢林。這裏幾乎沒有鮮活的樹木，然後向左走一百五十步。又向前走三步。在原地動用內力，面前便出現一個石頭門。擡步擡踏進去之後，便看見滿園桃花相映紅，鳥雀齊飛的世外桃源的模樣。

這就是萬妖山妖妖公憤的古牢。萬妖山本就以寸草不生的枯地為主。妖魔鬼怪都討厭花草，而古牢中做的如此鮮活美艷，正是與萬妖山的風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臨渙小心翼翼地踏過這裏的每一寸土地。雖然他知道每走一步都是在往陷阱裏跳，但他不能放任嘉月不管。她為自己苦了上萬年，不能再苦了。

穿過桃花源便是如天梯一般的繩索。這裏築有封印，所有妖神到了這裏都無法動用功力。只能像平凡人一樣，從繩索上滑落下去。

這個繩索表面極其光滑。任何人都無法在一個位置久留，所以只能往下滑。而不能向上爬，這也是為了防止牢獄中的犯人出逃。

幾乎沒有猶豫的，臨渙便抓著繩索跳了下去，不遠處的飲祭看著這一幕，嘴角不經意上揚：“臨渙啊臨渙，上次不小心放跑了你，這次我可不會在心軟了哦。”

滑倒繩索的盡頭，這裏漆黑一片。臨渙憑著感覺擡步走進去，指尖摩擦在冰冷的墻上，不知走了多久，都沒在身身旁感受到絲毫的氣息。

這裏像是一個巨大的，沒有盡頭的空房子。

臨渙想，這樣走下去也不是辦法，必須弄一些光亮好讓他看看周圍的情況，於是他催動了心口處的混魂丹，星星點點的橘光瞬間照亮了漆黑的屋子，臨渙這才看見，這裏不是沒有人煙，而是所有的人，都被關在一個個獨立的屋子裏，屋子周圍用透明的水墻為主，密不透風，犯人需要呼吸的氧氣，由外界融進水中的氣體為主，所以水墻外面的人感受不到水墻裏人的氣息。

飲祭果真狡猾，這樣關押犯人的辦法都能想到。

放眼望去，都沒有嘉月的影子。

臨渙繞過一間間水房，挨個找了一遍，卻都沒看見嘉月的身影，就在躊躇之時，忽然感受到一股氣流從天而降，冰冷的感覺瞬間浸入皮膚，包裹在四周。

順著冷氣看過去，是嘉月被拴著雙手掛在半空中，七竅流血，面色蒼白。

“嘉月！”臨渙驚詫著出聲，迫不及待地沖過去，卻被忽然而來的巨大的身軀擋住。

那散發著黑煙的，正是飲祭的身體。

“怎麽，這麽著急啊。”飲祭此時比臨渙高大許多，伸出手撣了撣臨渙的肩膀，像把玩寵物似得對他：“不先跟老朋友敘敘舊嗎？”

臨渙冷冷地打開飲祭的手，開門見山道：“放了嘉月。”

飲祭沒有回答，一臉無辜地看著臨渙。

良久，終於等來臨渙的回答：“我把混魂丹給你，把嘉月放了。”

“真是重情重義的好哥哥呀。”飲祭拍了拍手，束縛嘉月的繩索便被松開，她從高空跌落在地上，仍舊緊閉雙眼未能醒來。

臨渙下意識就要沖過去，卻被飲祭伸開胳膊攔住：“哎，東西還沒給我呢。”

聽及到此，臨渙隨意瞥了一眼飲祭之後，便輕閉雙眼，唇齒微張，幾秒過後，一顆散發著橘色光芒的小藥丹從他最終廢飛出，立於他和飲祭的中間。

那藥丹發出的光芒，一時間照亮了整間屋子，還刺痛了不少犯人的眼睛。

飲祭看見這個情況，激動地伸手去抓那混魂丹，他等了一萬年，終是重新見到它的模樣，那種光澤和手感，是他此生都無法忘懷的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伸手握住混魂丹的飲祭，失控地笑著，他收回了攔住臨渙的胳膊，細細打量著手上的混魂丹，毫不猶豫的將他吞入肚中。

“嘉月！”臨渙抱起地上的嘉月，將掌心放在她的心口，默念幾聲，仙氣便緩緩從她心口進入，不一會兒的功夫，嘉月便恢覆了神智。

“臨…臨渙..你怎麽…怎麽來了…”

“我不來，你就死了。”

臨渙的聲音帶著些許責備，些許無奈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”正享受重逢的臨渙和嘉月，忽然聽見身後巨大的響聲，像是煙花飛向天空的爆炸聲，清脆，又有些殘忍。

臨渙找了個安全的地方，將嘉月小心翼翼地放在那裏，然後起身走向飲祭，見他正在地上無比痛苦地呻吟著，掐著喉嚨，雙腿胡亂蹬著，眼睛如燈泡般瞪著，血紅怖人。

“你．．．你．．．”看見面前一臉淡然的臨渙，飲祭顫抖著伸直胳膊，只向臨渙，嘴巴張張合合地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，他此時就感覺心口有無數的螞蟻在啃食著自己，渾身上下又像是被鐵鏈禁錮住了一般，難受極了。

“要我幫幫你麽。”臨渙冷冰冰地開口，看飲祭難受成這樣，扯了扯嘴角笑了笑：“給我磕個頭，我就幫幫你。”

飲祭把臨渙想的太傻了，他只身闖入萬妖山，竟又那麽輕易地交出了混魂丹，不可能毫無準備就來的。

他通紅著雙眼，只是狠狠地望著臨渙，毫不屈服。

臨渙也懶得和他再玩，念動幾句咒語，伸開手掌，放在飲祭的心口之上，幾秒過後，心口破肉而出一顆橘色藥丹，霎時間血肉滿天飛，飲祭胸口的大洞汩汩往外冒血，他大口喘著粗氣，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。

飲祭此時真氣被打散，加上心口的大洞在不停的冒血，若是臨渙想殺了他，簡直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。

“你覺得混魂丹跟了這麽多年，會不認識自己的主人是誰？”臨渙擡腳踩在飲祭的手上，把他好不容易聚集的一點點真氣再次踩散。

混魂丹乃上古靈物，通感情懂人性，這也就是為何純靈之氣能凈化它的原因。

混魂丹此時重新回到臨渙手上，他催動內力，幹脆借此機會鏟除飲祭，也好了卻一個心腹大患。

說著便準備劈掌打去，卻被忽然擋在面前的嘉月阻攔。

臨渙的掌心就停在距離嘉月額頭幾寸的地方，差一點就劈上去了。

“你做什麽！”臨渙收回手，卻因為猛然收回內力而自傷，狠狠噴出口血來。

“我不許你殺他！”嘉月張開雙臂把飲祭護在自己身後，眼神堅定：“若是你要殺飲祭，就先殺了我！”

臨渙捂著胸口，被嘉月氣得不停咳嗽，他勉強扶著身邊的墻壁，不可置信地看著嘉月：“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！！咳咳咳．．．”

“我當然知道！”嘉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飲祭，緩緩站起身來：“我騙了飲祭幾千年，我不想騙他了，想認認真真呆在他身邊。”嘉月頓了頓擡眸看向臨渙，淒涼地笑了笑說：“我曾經告訴自己，此生唯一的目的，便是幫你推翻天帝，統治三界，可是，哥哥．．．”

這是嘉月第一次叫臨渙哥哥，包含覆雜的情感，和世事的滄桑。

“我犯了大忌。”嘉月自嘲地笑了笑：“你曾告訴我，世間萬物皆無情，我本以為可以放下心過一生，完成目標，讓你此生無憾，可我料到了所有，卻唯獨偏頗了一點，那便是，我竟然動了情。”

臨渙聽得認真，手中匯聚的真氣漸漸潰散，嘉月邁著步子，一邊開口一邊像他走來，絲毫未意料到身後的危險。

“小心！！”臨渙忽然大喊，嘉月身後的飲祭匯聚的渾身力氣，聚集於一掌，指甲徒然增長五倍之多，沖著嘉月心口的位置沖去。

他速度極快，現在想聚集力氣抵擋，已經來不及，臨渙只好一把扯過嘉月，將她護在自己身後，迎面抵擋飲祭的這一掌。

“啊額―――”卻在閉眼瞬間，感受到滾燙的血液潑灑到自己的臉上，身子沒有半點疼痛之感，詫異著睜開雙眼，卻看見一個較小的身軀擋在自己面前，飲祭的手穿心而過，血液灑了自己一臉。

當她倒在自己懷裏的時候，臨渙都恍惚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。

直到他聽見不遠處的班陸離失聲的喊出：“晏晏！！”

他沖過來一把推開臨渙，把晏晏護在懷裏，晏晏張嘴想說什麽，卻噴出的全是鮮血。

“你別說話，我找人來救你，你堅持住，晏晏你堅持住啊！”班陸離眼淚如江海般湧出，懷裏的女子身子不停的顫抖，渾身被血水浸濕，她想伸開手默默班陸離的臉頰，告訴他自己沒事，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。

臨渙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晏晏，失神地蹲在他身旁，顫抖地抓起她的手，嘴唇不停地顫抖，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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